去码头整点薯条

孩子必须有一个秘密世界,那里住着世间不存在的东西

【钟离中心向】疑是故人来

  Summary:岩王帝君每年凛冬,都会去探望一些“故人”。


  钟离披着件带绒的外裳推开窗,无穷尽的风雪犹如凛冬的怒吼,影影幢幢的白簌簌抖落,窗际的银杏残剩枯枝败叶,在陈旧的白墙上投上婆娑树影,瞧着虽磕碜了些,却也不失别有风味。


  钟离将沿窗的雪扫下去,成堆的雪块坠落时便疏散着拖了道尾影,街路上看得见商贾裹着厚领行色匆匆,冷眉倒竖,瞧来应当是今年冬季来的晚了些,贸易受些影响。倘若他未记错,前些年风雪突降,绵延的雪景压垮了轻策庄营生的农田,后续七星拟订政策时也没少头疼,奔波了不少时日,今年竟也没躲过一劫——


  他笑着直摇头,左右璃月人从未令他失望就是。正巧此间尚早,往生堂沉在寂静的梦里,枝桠上阖目的团雀挨凑着打瞌,钟离于此时悄然离去,踩在脚下的印痕被茫茫雪地掩去踪迹,留下门扉长阖的闷然。


  行至万民堂,自远处便见炊烟袅袅而起,灶炉里树木袒露出结构,空中能闻见火的气味,钟离神色平然,脸旁凝出银白的冷雾,他托着手里的镂空雕花木盒施施然坐在桌前,屋内招呼蒸炉的姑娘探出头来,见是熟客不禁莞尔。


  “钟离先生这般早就来啦?”香菱搓搓手哈出口暖气,裸在温度里的指间捻着锅勺,鼻梁冻着醒目的红,“冬潮来的太快,昨日柴火受了潮,老爹正在内院劈柴,恐怕要劳先生候上几时了。”她腾不出手招待,好在添完水缸的锅巴正逢此时进来,瞧见钟离便兴腾腾地的将桌上早早泡好的茶水端去屋外。


  万民堂在外头搭了棚子拦风,倒也不觉着几分冷意,钟离笑着摇头,对此倒是极为善解人意,“无妨,温度降的太快,一时措手不及实为人之常情。”他端过锅巴递来的茶盏抿上几口,叹道,“如若我未品错,当是翘英庄新一茬泡成的茶。”


  香菱赞道,“先生好品味。”


  翘英庄新生一茬的茶叶最是可口,用以井水浸泡,喝起来清凉非凡,回味悠长,只是不甚合适冬季饮用,过于生冷,一般人实在驾驭不住。钟离放下茶招了招手,在锅巴跟前掀开木扣,里头的紫薯米糕露出面来,它伸出爪子碰了碰,还温热着,眼睛几乎弯成月牙。


  本就是为锅巴所做,见它喜欢,钟离自然也看的高兴。他抚了抚老友后脑,今日未戴手套,平白摸上层氤氲的冷气,钟离瞧它小口品尝,眉眼越发温和透亮,问道,“可还是你熟悉的味道?”


  锅巴知性大减,独独对那几分熟悉的味道眷念,紫薯米糕乃是往日行军期间捣鼓出的填腹之物,钟离虽是偶然发觉,却也欣得替老友全上两分心意。锅巴对往事全然不知,亦是不知身旁何人,只是见他尚饿着,它便掰上大半米糕递过去,钟离摇摇头,只替它摘下几点嘴边沾上的碎屑,什么也没说。


  “钟离先生可不知,锅巴年年到了今日便起个大早,便是那茶也自好几日前就囤起,专给先生喝,旁人碰都碰不得呢。”香菱将水舀进锅里,水油相接碰出密密麻麻的响音,喃喃念道,“只是这茶虽好,冬季实在冷胃伤身了些,一年算可,年年如此可不大行。”


  钟离显然听见香菱的喃喃自语,瞧见锅巴略显低落地垂下头,宽慰道,“无妨,随锅巴高兴便是。”


  除却灶台上的佳肴,马科修斯对外事颇为迟钝,识人更是就求个缘分,相知相识百年来也不过认得三两同袍,照它所言,它是灶火之神,日日该思的当是凡民温饱,一生短暂,结识知交已是不易,何须苛求更多。


  它如此想,也是惯如此做的。只是灾劫突起,民不聊生,曾经庇佑的百姓沾上魔神残渣死伤殆尽,那些年轻的面孔也自眼前消逝。摩拉克斯告诉马科修斯,他会找到办法,他会保护他的子民——但他不止一次看见马科修斯长长久久坐在灶前,没有烹煮汤汁,亦没有制作佳肴,只是静默看着火焰越烧越旺,像座无可动摇的山峰,火焰的澄黄与它的毛色相映,投出和暖的光线。


  当滚滚硝烟代替袅袅炊火,总要有人踏进生离死别,璃月仙神沙场之上马革裹尸,马科修斯耗尽神力平息灾怨,生命的长河裹挟着所有人向前奔去,摩拉克斯驻足在原地,看着诸多旧友消逝在岁月蹉跎之中,看着璃月的餐饮从饱腹逐渐镌上烟火的气息,成为生活中的点缀。人们称赞此为岩王帝君的恩赐,他却知晓自己不过成了火的薪柴,以身相载,叫这火可在璃月继续传递下去。


  他所做的饭食可还是故友熟悉的味道?锅巴已经不再是马科修斯,它能否品出薯糕之中沉淀的心愿和情感,能否品出那些埋葬在时间中的滋味,能也好,不能也罢,璃月仙神昔日的辉煌早已成史书中一捺,开国基石中的一块,也成了时间中的沧海一粟。摩拉克斯魂归高天,如今的往生堂客卿也不过趁着赶早的功夫看望下故人,聊聊生活中的点滴小事,此番已是最好,又何须苛求更多呢?


  与香菱相别,又同锅巴约定明日还会再去捧场,钟离这才提着竹篮去了归离原。归离原土地肥沃,水源丰沛,凛冬的白携上几分冻水的寒意,将裸露在外的手掌吹得生疼,他抬目远眺,湖泊表面结成薄脆的冰层,余下几只冰史莱姆环绕着冰雾花生活,陪伴着荒山陈草。


  时逾千年,此地模样已是同他记忆中截然不同,却好似仍能看见往日共治归离的繁荣之景。他记得彼时也正值冬季,泛黄的平原覆上层薄脆的霜,冷寂的风拖着长哨升向半空,摩拉克斯和若陀龙王坐在树下闲聊,风卷起鬓发,撩起道婉转的弧度,尘神归终则占据整片石桌,堆叠着锉子和零件,双手粘满深褐的机油,面上满是宁静专神。


  当归终小心翼翼拼接好最后一枚零件,放下手中机关抬眼望来时,正瞧见两人谈笑风生,好似谁也插足不进去。她托着腮望了会,出声打断道,“瞧瞧、瞧瞧,你们两个光顾着自己聊,怎么还把我扔边上去了?”


  “归终,方才可全是你顾着捣鼓机关,非要同阿萍比个高低,将我们当作空气。”她拖长了调子,音里却无甚抱怨,听出她不过寻个由头,若陀眼里满是戏谑,不禁揶揄道,“忒赖皮,还怪起我们来了。”


  归终摆摆手,“你们聊的都乏味得紧,不是田野分划,便是边境布防,日日聊日日聊,摩拉克斯这般就算了,你竟也顺着他来。”她将满桌的器械扫向一边,自零零散散的杯具中点了盏茶来,全是副老神在在的模样,“叫我说,谈谈子民口中流传的故事不是更有趣味?”


  摩拉克斯本就日理万机,此时听闻归终口中自民间听来的街头小道,倒被引来了兴致,他挺直腰杆,像柄锋锐无匹的利枪,威严甚重,只那金石似的鎏玉瞳婉转着明昧的碎光,将肃重磨上几分慈仁。他问,“什么故事?”


  “今日谁家娶了新娘、明日谁家请客做席。”瞧见正经严肃的摩拉克斯也存了些好奇心,归终似是被其鼓舞了斗志。摩拉克斯闻言眉尖蹙起,她又轻巧地将话题移转,像只趋吉避凶的猫,“最近民间最火热的,当是凡人死后可入轮回之事,就单提这投胎转世之说,倘若有朝一日我自另个魔神麾下瞧见自家子民,我倒是极怕的。”


  若陀和摩拉克斯瞧来,眼里满是不解,归终又叹道,“要是哪日不慎瞧见咱们其中之一——呸呸呸,瞧我说的,咱们怎会成为其中之一。”


  “以普遍理性而论,魔神死后没有轮回之说。”摩拉克斯像是全然不解她的忧心,“又有甚好怕?”


  若陀捂着唇背过身低低笑起来,几声不慎露出的气音勾的岩君投来更为困惑的注目,归终瞧他一脸淡然,又恼嗔道,“你这人,好一个石头脑袋!”


  那日的争论无疾而终,摩拉克斯非但没来得及聊几句子民究竟对哪方面感兴趣,反倒被龙王和尘神先联合起来笑了通,他想追问,怎奈战事紧急,他只得与若陀兵分两路,留归终镇守归离原。


  他们相别那日风声萧瑟,卷起的尘土迷了眼,天空笼罩着铅灰色的云絮,枝桠上满是冷风,好似风雨欲来。摩拉克斯站在列阵整军的千岩军前,转身望去时,归终带着身后百姓遥遥挥着手,他毫无留恋地回过头,想着归来时定要叫两人赔他那日平白浪费的时间,但谁知此去一别,竟是最后一面。


  直至今日,那画面依旧清晰,未曾随着磨损模糊半分,他记得归终去时,就像灰蒙蒙的天气一样衰败,又像碎掉的彩绘玻璃,从尖锐的边缘处滴落钝化的血。布满裂纹的神像无药可救,他只能看着阵纹的金光布满大地每寸罅隙,身体和灵魂仿佛被劈成两半,一半归于寂静的虚无,一半冻结于漫天的霜雪,只剩下孤独彷徨的躯体踩着吱嘎吱的声响踱过长川与灰烬般的白。


  ——可他对上仙人们痛苦而渴求的目光时恍然惊醒。


  摩拉克斯木然回首,归离原上的子民悲痛欲绝,泛着红的眼眶将寄着希冀的目光投递在他身上,他恍然觉得肩上好似担上了重上千百倍的担子,几乎扼住他的呼吸,压垮他的脊梁。但最后他什么也没说,脸上是生铁浇筑的肃然,宽大的兜帽灌进阴影,将他背过身时的神色掩的一干二净。


  而尘神归终,昔日璃月初创的计划者被遗落在时间之中,在望不穿的黑暗中连名字都已风化。如今的璃月人已经记不得曾经的盟友,只记得有一大弩,名曰归终机。


  “你们倒也来的及时。”钟离看向身旁逐渐聚集的岩史莱姆,笑着将木篮中的布掀开,“这好酒好菜也无人作陪,便给你们吃了吧。”


  岩史莱姆思维纯稚,本能判断眼前的青年身上带着纯粹的岩元素,只是好似周身满是孤寂,缠绕成茧,封死了所有逃生的路。钟离没去关注脚边的史莱姆,遥遥看向地平线,他始终在想,倘若那日他得知腹背受敌时回程的脚步再快上几分,是否就能从中抢下归终的性命,阿萍却始终坚持道他已尽力,不必过多苛责自身。


  钟离掩饰的好,叫旁人看不出半点差错,可若叫若陀来瞧,一眼便知岩君从未自那些愧疚中抽身。可分明归终逝去那日,摩拉克斯同样遍体鳞伤,左臂尽断,右眼重创,五夜叉起阵时尽数强行恢复,只愿以往常模样送别故友神骸,谁劝都算不得数。


  归终在那日做的比摩拉克斯好得多。钟离始终如此确信,归终不擅武,却守住了归离原手无缚鸡之力的平民百姓,万人都要将火熄灭,她一人独将此火高高举起。


  钟离知晓回溯自身只会加重磨损,可回忆自云海落入体内,半点不由人。他自归离原离去后,鬼使神差地走向南天门,伏龙树似乎从未被大雪覆身,金黄的叶片在簌簌抖落的雪中傲然挺立,虬结的根脉攀爬在土地上,归终去后,他们同行于巍岩之间,只是匪石弗转,世事易变,若陀竟也步了后尘。


  他记得若陀最擅竹篪,磨损日益加重而不可控后,他便在凛冬吹上几曲,不知是在祭奠归终,还是惦念那些凛冬故去的战友。而摩拉克斯穿着单薄的披风,手中稳稳端着烛台,静默看了整场,手中微末的烛苗在雪中扑朔,险些灭了。


  龙王显然听见他的脚步声,却只是望着枝头出神,眉眼疏懒,嘴角放松地微翘,长发在耳后散开,有一缕攀在肩头,落下的雪色粘在他头顶的双角,像是为他戴上顶白绒的冠冕。


  “我扰了你的雅兴?”摩拉克斯道。这话中只有打趣,并非在璃月人前君臣之别时点到为止的调侃,好像他们只是两个相熟多年的故人,如今遇到了,便驻足在此聊聊天。


  若陀摇摇头,拿着手里的竹篪敲了敲手心,蹙着眉思虑片刻,没由来地说,“我或许不适合呆在这里。”


  若陀成不了人,也不适合在人中生存,他是古老的元素创生之物,无法理解魔神爱人的本能,也无法理解他们情愿为人抛去性命的举动。归终如此、摩拉克斯亦如此,他心里忿忿想着,摩拉克斯是否也会像归终一般,在某个冬季就那般走了。


  “总要习惯的,若陀,你寿命漫长,说不定是我们当中走的最远的一个。”


  “若要说寿命漫长,你也是其中之一,怎么就不能是你了?更何况,我觉得你比我更适合这些。”


  “哈哈,若是换成我,说不定走不下去呢?”


  “怎么会,你是我们当中最坚强的灵魂。”


  摩拉克斯没回声,他抬头看,雪势荡尽,薄脆的阳光穿过树叶之间的缝隙,在地上投向碎裂的细影。若陀也背过身去看,地上安静蹲坐在附近的几只鸟雀倏然腾飞。


  若陀在翅膀扑朔声中又道,“摩拉克斯,我们会一起看着璃月新生。”


  他讲的声音极低,不知是在向自己确定某个诺言,还是在向摩拉克斯做出保证,龙王背对着岩君,身形在振翅的飞雀中模糊,仿佛要随着腾飞的雀影消散。正对他背影的岩君神情复杂,天光自头顶泻下,两人影子虚虚靠着,好像一个交托的动作,却又相背交错,一人离去,一人向前。


  他们静默地看着雪,倾听着雪落在璃月新生土地上好似碎琼乱玉敲击的声音,时间也在此驻足,将两道拉长的影子镌刻在此,将一瞬隽永。


  时至今日,钟离靠在伏龙树下,他谈到璃月港离开神明后越发出色,已经能松开仙神的护佑独自承受世界加载的重压。他出神地望着伏龙树前蔓延成路的金花摇曳,自远处看来,身影逐渐融进璃月的影影幢幢的白中,略微抬首,便可见高处神像顶天的幽光,同南天门遥遥相对。


  钟离阖目,伏龙树树梢悄然托起大片积雪,未曾落在树下抱臂小憩的神明身上,风卷起钟离的披风,衣摆尾部精绣的飞鸟振翅扬起,好似要呼啸而过。


  如今长河已然流滚千年之久,诸事起于璃月,归于璃月,许多人来了又走,遍地山野皆是青冢,璃月因其昌盛,璃月因其不朽,岩之神魂归高天,往生堂客卿便成为此世记录山河之人。


  Fin.


  故人:死了的朋友+活着的朋友。

  彩蛋是后续,但掉马(不太明显),但岩王爷不知道,瞎脑,不算认真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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