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胜舟

宇宙中最孤独且稀有的星星

Chapter 17

  秦川僵直在原地,料峭寒夜的冷凉水般蔓延而上,沿着他的皮肤、肌肉、血管,一步步爬向脊髓,犹如铁钉般将他钉死在原地。他狠狠闭了闭眼,抿紧的唇线像是蓄势待发的弦刃,白毅的手还在后颈扣着,仿佛也死死扣住了他的心脏,将其拧扭成一团。


  他垂下眼睫,没有刻意去关注白毅略带玩味和探究的目光,那双带着枪茧的手还有一搭没一搭地敲在后颈皮肤上,漫不经心又颇有深意,像是刻意在用些微动作寸寸碾碎秦川严丝合缝的防备屏障。无形间倾泻而下的压力沉重而危险,秦川推了推镜框,略显冰凉的触感在滚烫的指尖留下不可磨灭的冷,也让先前慌乱惶恐的翻飞心绪像纸片般簌簌洒落下来。


  秦川说:“宋雨?白老板是指哪方面的?”声线平稳,尾音里隐隐洇着困惑和不满,他没动,安静地被白毅并不用力的动作桎梏在原地,在白毅的獠牙下像是被迫敞开肚皮的狐狸,毫无反抗之力般透露出无害的气息。


  白毅唇角勾起冷漠的笑意,火烧痕粗糙泛白的边缘被扯出抹诡异的弧度,干瘪的皮肤和褶子都被牵着堆叠起来。他从鼻腔里挤出抹冷哼,说:“秦川,山川,一字之遥,秦老板,你到底是掮客,还是……卧底呢。”语气遽然压重,如水入滚油,四周的窃窃私语声浪渐高,带着质疑和愤恨,亦带着玩味和冷漠。


  秦川神色无辜,顶着周遭满怀恶意与戏谑的目光微微颔首,顿时感觉脖颈处的手加重了几分力道,复又归于静谧。他深吸口气,像是破罐子破摔般开口:“那白老板觉得应该是什么?”音调里带了点显而易见的妥协,令视野之外的白毅都有些惊诧于他此时的反应与道上名声不符。


  秦川抱臂直立,视线垂落在脚尖,竟还能看见鞋边粘上的泥腥,他听见自己的声音像是泡在载满水的罐子里,圆鼓的气泡与暗哑的音色一同升起。他不禁心里腹诽自己过硬的心理素质简直超乎自己的想象,又在心里暗暗盘算着自己这场赌博的胜算有多少。


  若是此刻有了解秦川的警察在场,他也许会说秦川惯是个会赌的人,他曾经还在编内时就拿命去赌一个不亚于岳广平的前程,叛逃后又拿命去赌一个自己能够自由的机会,狠辣起来像个疯子般丝毫不拿自己的命当命。对此种说法秦川对此莞尔一笑便过去了,但其实人说的也没错,他半生下来赌的多了,便也算得上是熟心应手,拿命赌的时候就更多了些。


  秦川曾经在黑桃k和鲨鱼手下时没少面对被坑到体无完肤的地步,比如和江停的对峙,比如和吴雩之间的互相甩锅。若是时间拉的近些,他和白柳的互相怀疑,和沈南书的互相试探,其实都围着一个赌字,赌他的头脑足够清醒,赌他的心理足够强悍,也赌他最后能够踩着死线全身而退。人赌的多了,虽然不大喜欢这类危险的场景,但对会发生什么也算得上心里有数。


  如今这场景,秦川也在赌,赌白毅是个自负多疑的人,不论说出哪个身份列举多少证据,他都不会相信,只相信自己看见的。他将抉择的权利和生命的井绳递在白毅手边,是枪响归零,还是劫后余生,全看他命如何了。


  虚无之中仿佛凝聚开一条无形的线,随着对峙的焦灼感寸寸升腾而渐步绷紧,时间线被无限拉长,现场布满窒息的沉寂,寸寸爬满天地间的每个罅隙。秦川竭力抑制住自己长时间维持动作而发生的下意识的颤抖,他听见涔涔冷汗化作河道里流动的铁水,奔腾在皮肤表面,滔滔不绝、难以忽视;也听见心跳重如擂鼓,焕发出阴郁且沉闷的色彩,在他的眼前流动出一条凝滞的缎带。


  就在秦川认为今日注定要命绝于此之时,仿佛命运女神终于将眷顾的神辉垂落在他身上,白毅扣着他后颈的手腾开,冷气拂过尚存的温热,皮肤上的疙瘩遽然炸开。白毅重重拍了拍秦川的脊背,说:“秦老板还真是会给一个混稀泥的说法。”


  这两下重拍似乎将游离在外的魂都拍了回去,秦川霎时松了口气,高高悬起的心坠落回腹中,他知晓这场问话算是过去了。但很快他发现自己这口气松的太快了些,秦川木讷地看着白毅从保镖身上熟练地掏出了手铐,银光闪闪,泛着钢制用品独特的金属光泽,不妙的念头像是青木遇薪,一触即发。


  白毅说:“委屈秦老板了。”


  秦川的直觉预警算是起了用,白毅嘴上说着谦虚的话,手上将他熟练拷上的动作却丝毫未停滞丝毫,解锁、拷人、扣锁、拎走钥匙一套动作行云流水,秦川脸色几经变幻,那副看着狗都深情的面具愣是没绷住,青青紫紫好不精彩。


  他深吸三口气,竭力抑制住想打人的冲动,诚挚而礼貌地说:“白老板,我认为既然是谈判,光是这副手铐就让我方气势弱了三分了。”言辞凿凿,诚恳真挚,村口的大娘听了都要怀疑自己说话的声音是否对斯文俊朗的小伙子而言太过大声。


  “秦老板居然觉得自己也有选择的权利?你既然来了这,当然是按我的规矩办事。”白毅神色微妙地看了他一眼,拇指朝后指了指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几个马仔,海啸似得欢呼声此起彼伏,声浪潮迭中,他说,“升官发财死老板,你道上的名声实在难听,不过这事也好解决,既然克老板,秦老板当我的阶下囚就是了。”


  行,好,没问题,秦川连说三个赞同的词,不仅对莫须有的事封建迷信,而且解决方式简单粗暴,简直非常有大毒枭的风范,一不信人二不用人,纯粹为了利益出发且从不绕弯,身体力行地证明了一切恐惧和怀疑都来源于火力不足,打败全国99%人面兽心的衣冠禽兽。


  但话虽如此,失去行动力就相当于失去了第一主导的地位,秦川也没想就这么束手就擒,他看了一眼白柳还没开口,余光瞥见保镖拉开保险栓的动作,顿时没什么骨气地作双手投降状,怂道:“好吧,好吧。”


  也许是秦川认怂的太快,白毅在嘴边绕了几圈的腹稿都没能用上,只得干巴巴地临时挤出几句凶狠的话来,说:“我让你做,你只管照做,事成了自然不会亏待你。”白毅语气悠长,其中意味不难窥视,“若是事败了嘛——刑房有的是工具等着秦老板一一享受。”


  无非就是说从此往后他的所有行动都来源于白毅的指挥,但是所有后果由他自己承担。秦川脸色变了一瞬,对白毅好不要脸的行为膛目结舌:“这是强买强卖。”若非顾忌着此时的情况,秦川那熟悉的高含量妈字恐怕早已脱口而出。


  “强买强卖又如何?”白毅露出一个残忍冷漠的笑,寂寥天地间似乎只能瞧见他亮的瘆人的眼,在悬起的光痕下映出狠厉锋锐的情绪。秦川瞧见他唇角下垂,又恢复原先平淡的模样,平声说,“两条商线换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秦老板,也挺值。”


  秦川张张嘴,最后也没开口。白毅言下之意无非是赔去两条商线截掉秦川布下的所有暗线,如果不是来时和沈南书对了一遍又一遍自己人的分布图,恐怕他现场也只能认栽另寻其他脱身之法了。白毅声音极轻,秦川都怀疑自己听错了,他略微侧目,只望见白毅侧过的脸和略显冷漠的音调:“孰轻孰重,我想你拎得清。”


  他复又看向手下,“带秦老板回房。”


  






  秦川认命般地瘫在床上,看着扣在床头的手铐生无可恋,他眼睛四处乱飘,房内设施简单,无非一张床,一张桌,连扇窗户都没有,头顶悬着的灯泡兢兢业业弥散着刺目的白炽光,在眼皮下染出挑染似的黄棕色。


  现在的老板都喜欢玩这套?说好搞同下地狱怎么老的小的看着就不直?秦川算苦中作乐,苦中作乐完了还是得想方设法地给自己留条后路,先前他被推进房里时身上的所有东西都被搜刮一空,别说最惹眼的手机,连他那对金丝框眼镜都被拿下来仔细检查了一遍。


  秦川看向门外,房门紧闭,内侧没有把手,那就是只能从外往内进,里边的人出不去。他蹙眉,整个房间仿佛唯有他平缓的呼吸声伴着擂鼓似的心跳声略显突出。他挪了挪身子,精力注意着随时有可能打开的房门,右手往左手袖口夹层里摩挲半天,终于拿出一条纤细且弯曲的铁丝。


  铁丝细且长,不仔细看似乎都不曾存在,被秦川沿着轨迹折弯圈成一圈,此时在他翻飞的指尖中重新伸直。秦川尽力抬眼将视线投向拷锁,摆弄半晌,咔哒一声脆响在房内清晰可闻。


  他耐心等过片刻,眼见的确没有警报声响起时才不自禁松了口气。秦川揉了揉手腕坐起身来,不太确定房间内是否有微型监视器,他摸索着各个角落,连桌内暗格是否藏有某些对他有威胁的东西都特地探索了一遍。


  也不知是白毅真的因为在自己地盘对自己的势力格外放心,还是特地放了个圈等着秦川跳进去。房间内的确没有任何东西,监视器没有,资料没有,房间内的暗格也没有,简直干净的像是单纯用来住人的。


  没等秦川弄清楚白毅究竟想做什么,他耳力极好,隐隐窥见轻而规律的脚步声由远及近,步步稳重而踏实,应该是训练有素的打手或者下属。秦川迅速翻身上床,躺好,未免被发现还特地将手铐虚虚掩了一半,只能看见外围却见不着开锁的内扣。


  秦川在这边心思活络缜密地安排着,而保镖端着盘子进来送饭时,看见秦川的手拷在床头躺在床上,向他露出了一个无害且心虚的笑。


  保镖:?


  tbc.


再次后悔把沈南书和秦川分开,真不知道之前写上一章的时候脑子在想什么啊啊啊啊!()

后面不知道怎么写了,一点灵感都没有了,灵感枯竭jpg

你们想看什么快告诉我,也许会掺和进正文

评论(48)

热度(207)

  1. 共9人收藏了此文字
只展示最近三个月数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