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胜舟

宇宙中最孤独且稀有的星星

【钟离中心向】岩王爷也怕冷么

*往生堂组c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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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海涛声常年围绕着这座城邦,翱翔的海鸥在凌厉肆虐的狂风中挣扎盘旋,此时穹天刚蒙上层青灰色的亮光,胡桃坐在码头边摆弄着新出的传单,悠然自得地向打招呼的年轻人点点头,刚起身捻起页角,对方便如偶遇洪水猛兽般避之不及,转眼间只余下狼狈奔走的背影。


  咋舌声啧啧作响,胡桃无奈地摇着头:“跑什么?不就是发个传单吗?”


  若要她说,璃月人太过忌讳生死也是个错,不论何人,最后的结局不都是白布卷身棺材合盖,随时光淀起灰的记忆便伴着青木灼成的火泯灭弥散,最后拢成滩无人所知的土胚。只是小堂主倒似是忘了,非是何人都像她这般活的通透,若是钟离在此处,怕是又要多说几句不擅应付的话。


  海边的清晨实在太冷。她甩了甩还剩一沓的传单,纸页间碰撞的脆声像是拖长的哨声,裹挟着冷风旋转着升向高天。胡桃裹紧衣服侧身试图避住几分冷气,脸上的肌肉几乎冻僵抽搐,咸腥的海风混着泥土气息扑面而来,清晨的湿气钻过鼻腔涌进肺腑,冰碴似的扎满呼吸,低温带来的凉意都化作呼出的白气实体。


  “啊欠!”


  “出港咯——!”


  胡桃的喷嚏声和港对面的游哨声缓缓升起,她搓搓鼻子抬眼望去,此时大概是准备放行大型船只,小型船只向两边侧开航道,胡桃看见木架巨兽动身的咔哒声伴着鸣笛的尖昂。她抬手,两手指尖正反相碰,镜头模样的手势对准商船悄悄按下快门,仿佛极富生活色彩的画面便于此永恒停留。


  胡桃被自己的想象力逗得咯咯直笑,镜头扫过之处人们富足自满的笑意深邃鲜明,船帆高高扬起,粘腻的海盐覆盖在薄脆甲板上,海风卷起翻滚的白沫浪花撞上礁石,年长者吆喝出海打渔的哨声悠长绵延。


  她的目光追随着商船远去,看着那点棕黑色的身影由大至小,潇洒干净地消失在海平面上,耳边最终只剩下哗哗浪声。她搓了搓指尖,泛着红的手指被寒风吹得刺骨,针扎似的疼此起彼伏,像是浪潮翻滚般接踵而至。胡桃呼了口冷气,凝结成的飘渺水雾袅袅而上,转瞬间便四散而去:“嘶,真冷呀。”


  明明已然裹上厚实的披风遮蔽,舌齿依旧冻得发颤,颤颤栗栗磕碰出交杂着的声音,仿佛喉嗓间都含着块冰。毛茸茸的绒毛蹭在身上,柔滑软糯的触感被风吹得摇曳,她拢了拢衣襟,毛领便在脖颈间蠕动着痒意。


  今天的传单果然还是放弃吧、再这么下去本堂主都要冻成冻干了,也不知道客卿又跑去哪里了。嘴里念念有词,絮絮叨叨地像是自言自语,胡桃蹦蹦跳跳地走在回程的路上,同她晨起出行时烟巷市井的清寂已然不同,集市的活力与热闹敲响城邦沉眠的石钟,喧嚣的推搡吆喝声在人潮汹涌中显得杂乱无章。


  与胡桃擦肩而过的行人裹着冬季避寒的衣物,奔跑的孩子被年长者裹得严实,像是被绒羽撑起的团雀,捏着风车淌着清涕蹦跳着向海湾打闹而去。


  璃月今年的凛冬比往日都要冷,虽不曾像蒙德纸片般落雪蹁跹,地面仍盖上层浅薄的雪,被千岩军冰凉的铲子堆积在路边,在泥壤中掺杂混合得像团脏兮兮的乌云。她回了往生堂,远远地便见着钟离蹲在墙角捣鼓着什么——胡桃靠近了些,这才看见钟离仅着了件黑金长褂,璃月人讲究的长衫盖住了商人天生而来的精明气,褂角烫着繁古的纹饰,做工精致的绣角完美得像是量身定做。


  胡桃从没见过这身衣裳,要么为他人所赠,要么是他高价定制收购,但看见钟离背着她的宽肩窄腰,精悍的身材配上这身简直赏心悦目,胡桃也不再作他想。人刚想出声,却陡然念起今日温度,胡桃动作一顿蹙紧眉来,但转念一想钟离为人成熟,并非三岁稚童般需人担心,牵挂的心便安稳地踱回腹里。


  胡桃在他身后立下足跟,够着脑袋去看他手下动作,只见几簇丛生的嫩白不知道开过几茬,光秃秃的枝叶上撑着摇曳的簌簌叶片,零星骨朵倔犟地撑着落雪的重量,用纯洁白光合拢中心橘黄。胡桃猜测大抵是生在角落的原因,花坛的泥土皲裂成劈开的罅缝里夹杂着滤光的白,周围的脚印与车轮轨迹交杂横生,应是钟离念起不忍,还特地寻了几根枝干将雪压折的枝干撑直了几分。


  胡桃的目光从花上悠悠转移至钟离手上,她见过无数次这双手执卷端盏的模样,象牙白的指节清晰修长,连背上的青筋都起伏的恰到好处,做起事来也是勾人眼球。但如今唯一令人难以置信地是他指尖通红,骨节隐隐落着青紫的痕迹。胡桃神情严肃地将钟离拉起身来,把一路上暖起几分知觉的手指贴在他的脸上,坚冰似的冷意凉水般顺着血管脉络延展传递至肺腑,冻得人直发慌。


  这个人莫不是当真没有知觉——?!没有反着凛冽冷光的镜面在跟前,胡桃也能猜到自己脸色的难看,因为钟离平静到漠然的神色涌起丝缕困惑,甚至堪称是不解其意。他看不见自己冻的通红的脸颊已经泛着幽幽乌青,自然不是很明白胡桃几经变幻的脸色,只是就着这个姿势老实立在原地,看着胡桃几乎都没控制住自己的声音,响度都险些突破声带的极限:“妈呀钟离!你这脸都冻成什么样了你没感觉吗?!”


  钟离迟缓地眨了眨眼,将胡桃的话拆分成几句往脑海里过了一遍又一遍也没明白情况。略尖的声音里夹杂的惊慌失措将老孟都引了过来,他拎着褪雪的笤帚,帚尾还沾着零星圆实的白,寻着胡桃的声音向人看去,仅一眼便是大惊失色,惊呼出声:“钟离先生?!”他猛得回头向匆匆跟来的仪倌说,“快,去拿两件厚实的衣服过来!”


  胡桃扯着他的手臂往堂里带,大步向前的幅度带得钟离都踉跄了几步,她抬手扶了一把,听见老孟的话急忙补充道:“还有冻伤药!”一边说一边拉着人进了门,转头便啪地关上了大门。


  堂里燃着炉火,迸裂的火星摇曳飞溅,又悻悻然落回滤着白光的芯体。堂内的温度比屋外高上不少,钟离刚进门便浑身被温热包裹,像是被浸在温水中,自己都未曾察觉到僵硬开始逐渐缓解消散。还没等人开口,胡桃便已经接过老孟递来的毯子拢在他身上,钟离看了看往生堂堂主,又转眼看了看满心自责的老孟,刚想宽慰几句的话在胡桃的瞪目中游曳在舌齿间,又悻悻然落回腹里。


  “这事怪我。”老孟看着钟离脊背挺直的坐姿与略显苍白的脸色,心中满是自责,说话间往钟离手中又添了个袖炉,“钟离先生今日出门只说在往生堂附近转转,我想着堂里炉火烧得旺,冷了随时能进来添件衣裳,所以不穿上冬衣也没事的。”


  钟离眼见着老孟似是要将错尽数归结到自己头上,总算是找着开口的地:“堂主,我并无何事,与老孟他们也没什么关系。”


  “还没事?!”胡桃恨铁不成钢地捏了把钟离的脸,颇好的手感也没能唤醒她平静的理智,“你瞧瞧你这脸色,跟白布一盖下地一埋的也快没什么区别了。你今天给我老实呆在堂里祛寒,不准出去了!”这话说得她龇牙咧嘴,半是心疼怜惜半是无奈发笑,心里直嘀咕这仙人初次成人怎得连几岁婴童都不如。


  胡桃此番心声未给钟离听见,也确实冤枉了他。魔神与仙人体质不同,并无餐食夜宿,添衣避雨之说,便是战时缺胳膊少腿,时间之下也自会长出新的来。再加上往日战争频起,厚实的衣物反倒令行动多受滞缚,一时不察便极容易落败,如今即便千年已过,往日的习惯却是怎么都纠正不过来的。


  更何况,他也并无什么不适之处,胡桃所说的脸色难瞧,估计也是这具特意捏成的凡人壳子应对极寒所表现出来的正常现象。但这些话钟离却是无论如何也不好当着几位说的,他听见胡桃的尾音,半是抗议地说:“我昨日答应过旅者……”


  她说行,好,没问题。丝毫不掩饰的敷衍,极失礼的回复,像是完全没听钟离在说什么。知晓小姑娘闹着脾气,钟离也不气恼,他缓缓动弹僵直的指节,悄悄更改了对痛感的阙值指数,密密麻麻的刺痛感便自指尖沿递,像是春日的蔓藤般攀爬缠绕而上。


  唔、原来人类是会冻伤的么?钟离先生漫不经心地想着,他将手指贴在手里抱着的袖炉,铜壁上的暖意烧得有些烫,他静静瞧着看着掌心的苍白逐渐红润,眼底映着熠熠暖意与好奇。胡桃看着他的模样便生不起气,只得曲指弹在他的额头上,整齐的刘海都被折腾地凌乱不堪:“好啦。知道你对契约看得比什么都重,所以老孟出去的时候已经托仪倌去让旅行者来往生堂寻你更改日期了。具体的事你们自己谈。”


  她说得太过言之凿凿,语气里都是不容置喙的严肃与认真。钟离点点头,被热气蒸腾渲起的红润看着总归好上了几分。胡桃对客卿难得的顺从相当满意,躬身接过钟离的手搭在桌上,柔和细腻的药膏像是云絮掠过,转瞬就弥散殆尽,不留下半分存在过的痕迹。小姑娘细致入微的动作令钟离不自在地蜷了蜷指,好在不过几时,空的声音便自响堂外传递房内,敞亮而澄澈,比袒露的天空都要清透,引得胡桃的目光也追随而去。


  年轻的旅者充满活力,沁着日光的发丝晃眼而夺目,只那身露脐装在天寒地冻的堂外看着都令人牙酸。空的手靠在脑后,晃晃悠悠地进了堂,这才看见被里三层外三层裹实的钟离,不禁困惑地说:“咦?钟离先生难道生病了么,怎么裹了这么多。”


  “无事。”钟离说,“是我错估了凡人的体质……”他声音不大,但偏生咬字向来清晰,在这安静的房间内几人可谓是听得明明白白。


  他的后半句话音尾未落,胡桃像是捉着了什么关键词,猛地转头看向钟离,问:“凡人?”尾音扬起,高昂的音调像是好奇与揶揄,胡桃半眯着眼,视线若有实质般钉在钟离身上,从头顶到脚踝,又自下而上,最终沉默着与钟离沉稳平和,如山间金石般璀璨澈亮的双眼对上。


  “常人!”空说,“常人不穿厚实衣物在冬天很容易冻伤的,呐,对吧?”他的目光投向派蒙,他的旅伴点头如捣蒜,在半空中紧张地转了两圈,左看看右瞅瞅,在旅伴的眼神示意下叉起腰,亮堂堂地挺起胸膛,鼓足了气势。


  她像个小大人般,半是认真地教训道:“就是就是,真是的钟离,这次我们也不得不说你了,怎么可以那么冷的天穿那么少呢?”派蒙的目光又移向空,“又不是所有人都像旅行者这样,呃……这样皮糙肉厚的!”


  空:?


  胡桃一副我听你们瞎编的模样,她缴械投降般地避开钟离的目光,又看向空,对方嘴角还噙着无奈的笑意,见她望来才想起这趟走访的目的。空挠挠头,讲述了前因后果,胡桃似才如梦初醒。她问:“所以说,你们是因为那个什么花环大赛才找上钟离,准备一起去找什么花?”


  派蒙点点头算作回应,遂又在钟离纵容的举动下凑近他耳边低声道:“胡桃去参加的话一定会很黑暗的。”似是还特地想象了一下,不禁打了个寒碜,又往钟离的身边凑了凑。


  “小派蒙——”胡桃压低嗓音,拎着幽灵在派蒙身后晃了晃,说,“我听见了!”


  “嘿嘿,派蒙不知道喔。”派蒙背着手打着哈哈,目光在虚空中游弋,她摸了摸头顶空特意编织的花环,说,“不过虽然有点可惜,还是等钟离好起来再说吧。身体比较重要嘛。”


  许久插不上话的钟离先生并不觉得自己身体有何不适,但架不住似是众人都将他当成了冻病的稚童。他摇摇头,说:“我并无大事,若是今日不行,明日也……”


  话未说完,胡桃便强行岔了他的话,“真是没办法,既然如此就让本堂主陪你去一趟吧。”她的目光又转向钟离,“你今天必须给本堂主呆在堂里祛寒,老孟会盯紧你的。”


  钟离神色无辜,只得看着鲜少强硬的胡桃伴着空携手而去,直至身影消失在门后才收回视线。他垂下眼睫,指尖轻轻敲动着青铜样式的炉壁,发出微弱沉闷的“笃笃”声。十指此时使用得灵活自如,晨间的僵直与刺痛都消弭无踪,仿佛从未出现过,只余下袖炉的热气自掌心蔓延,将他腕骨处的袖角都捂的暖和。


  所以、原来人类冻伤是这副模样的么?钟离先生似乎突然学会了格外新鲜的新事物。


  






  璃月的海港人潮汹涌,远处的潮浪缠着掠过的海风扑涌在暗礁之上催绽开层层浪花,伴着闷响溅出的白沫藏于暗色罅隙,复又归回静谧逐步退去,独剩幽蓝海线遥遥铺开一层仿若画卷的独特风景。胡桃背着手看向悠远的海面,翻涌铺叠惊起的星点水色迸溅在腿上带来片刻的凉意。


  她靠在树下抻了抻腰,身后的长发被咸腥的海风牵起,碎裂的光穿透湖蓝与层叠的绿影,将斑驳的影子缀在身上,帽檐的梅花都因其朦上细碎的光亮。派蒙疲惫地垂下双臂,恨不得直接趴在空的脑袋上,摇着头说:“哇,总算集齐了,好累好累。”


  空叉着腰,看着派蒙毫不掩饰的惫懒好笑地说:“明明派蒙一直在空中漂着吧。”他又像是认真询问,“到底是在用那部分来消耗体力的?”


  “可恶!”派蒙在空中愤怒地跺了跺脚严肃地说,“飞着也是很消耗体力的呀!而且我有很认真很认真地在空中找漂亮的花!”她指了指空怀里鲜艳儒雅的花骨朵,“你看,这最好看的一朵还是我找的呢!”


  空纵容地笑着点点头。


  “不过说起花来,胡桃帽子上的梅花好像从来没有败过呢。”派蒙好奇地荡到她身边,发着胆子上手摸了摸,入手的触感柔嫩细腻,像是新生的萌芽。她问,“明明是真的花,为什么可以一年四季开放呢?春天的时候明明没有梅花吧。”


  “帽子上的梅花?”仿佛听到了有趣的事情,胡桃嘴角勾起一抹恶劣戏谑的弧度,她的食指抵着下巴直点头,“嗯嗯,这个嘛,其实是夜黑风高的时候,我去往无妄坡,那里有着一个……”


  胡桃的语调特意压低而透出来的阴森拌上无妄坡的地点,派蒙无端想到悬浮在半空的幽幽灵光,她摇摇头,钻到空的身后远离了胡桃:“哇!我不要听了!”她伸出一只手指着胡桃,向空告状般捏着辫子的发尾,“胡桃太坏了,她又拿无妄坡的事吓我。”


  “诶——你看旅行者就不怕。小派蒙——”胡桃凑近几分戳了下她的额头,“你的胆子也太小了。”


  派蒙揣着手背过身,摆明了不肯再理她:“哼!”


  胡桃摆摆手,背着手一蹦一跳地与空擦肩而过:“行了行了,任务也结束了,我回往生堂去看客卿啦。”


  “啊!胡桃,你还没和我们说你的梅花呢!”


  “梅花啊,梅花——”


  胡桃食指放在唇边,空随着她噤声的的动作,不急不缓的语调反倒开始浑身僵硬。


  “这是因为,我被神明庇佑,梅花才能不衰不败。”


  fin


  旅行者:她知道的吧,她绝对知道的吧。

  派蒙:揣着明白装糊涂真有钟离的样子。到底是哪里暴露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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